未确认生命体9-1

没啥理想的咸鱼写手

行尸

我依稀记得,在九月的一个清晨,我死了。
怎么死的我并不知道,也许是“创伤性失忆”一类的玩意吧。
……如果这样那我还是不要想起来比较好。
不过比起失忆这种小小的问题,已经死去还能正常的生活在城市里这件事才更让人吃惊甚至是惊恐吧,就像是生前一般的,平淡的生活。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我死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他用那双无神的眼和我对视。
镜子里映着毫无血色的瘦削脸庞,在苍白的浴室灯光下像是刚从棺木里爬出的活尸,我举起手,枯瘦的指头如同早已干死的树枝。
我的心里没来头的涌出一股寒意。
他真的是“我”吗?

我开始喷古龙水了。
从父亲那里偷偷拿来的古龙水,把自己包裹在水雾里。
一层又一层。
我已经死了。
每当我想起这样的事实,我总能感受到一股腐尸的气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不敢大口大口地喘息,活尸,是一个秘密,一个只能自己知道的秘密,没有人想被拖去实验室,哪怕是活尸也不想。
一个死人,想要在活人们的世界里生存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如果你无法忍受独自一人被深埋地下的孤独,那你只能每天提心吊胆的活在曾经的同类里,做好一切防护来杜绝任何被发现的可能性。
鲜花、水果、口香糖、古龙水或者是香水。
用上一切天然的或者人造的芳香物来掩盖那股不愿散去的腐尸气味。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究竟是谁更不正常一些。
是身为活尸但仍然像人类一样活着,生存在不属于我的世界里的我,还是对一切异常视而不见的人们。
没有人能听到我内心的尖叫。
我似乎总能听到声音,从我——一个仍然活着的尸体——身体里传出来的声音。
是虫子。
我总是在做同样的梦。
梦里,我看到了一只虫子,白色的小小的虫,有着近乎透明的柔软皮肤,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条灰黑色的肠,在它的皮肤下一张一缩。
它在我的手掌上翻滚,慢慢地蠕动着,用它的小脚勾在我的皮肤上。我盯着它一点一点地爬到我的手背上,然后消失不见。
细白的虫在我的皮肉下、在我这具早已死去的躯体的爬行,我能听到它们在爬动,我能听到它们!蠕滑的粘液声传入我的耳朵……真的是传入吗?不!它们就在我的耳朵里!在皮肉里翻滚!它们在一点点蚕食我的肉体,吮吸我凝滞的血,把我的变成它们的!
我捂住脸,无声的尖叫起来——或许是因为我的声带已经像虫蛀的树叶一般残损不堪——气流划过已经失去作用的声带,我不知道我像个疯婆子一样叫了多久,直到我终于闹够了,我才把痛苦捂脸的双手放下。一层血糊糊的东西粘在了我的手上,那是我的皮肉——已经半糜烂的皮肉,带着细小的尚还蠕动的白虫。我把那堆可憎的肉皮狠狠的甩到地上,摸着那张满是软烂组织已经淡黄色的人油和组织液混合物的脸,试图再像一个怕虫但脸上却掉了一只毛虫的小女孩一样尖叫,不等我发作,一阵咳嗽打断了我所试图做的事,随着我的咳嗽,鲜活的白虫从我的嘴里落下,摔在地上,不满的扭动着。
如同摁下某种开关,又或者是我的皮肤已经脆弱到哪怕是咳嗽带来的震动也无法承受 ,大块大块的皮肉追随着它们的“先锋”,投入大地的怀抱,紧随其后的是浸在组织液里泛着死鱼一样恶心光泽的脏器,那上面沾满了蠕动的白虫。
虫!虫!虫!到处都是蠕动的白虫!它们一拥而上,啃食着我!我的肉体如同蜡像一般融化,化为一摊皮肉残片同脂肪和体液的恶心混合物,让我仅剩一席白骨,白虫依靠着我的血肉蜕变,黑色如雾一般的蝇群聚拢又散开,最终失望的远去了。
我无力的向前扑倒,一如真正的骸骨。
从梦中惊醒,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在恐惧。
我害怕人们发现我的身份,害怕自己在他人面前腐烂。
死亡总该是宁静而又祥和的,不应该这样,或许我应该去墓地,拜访我的“新邻居”,然后好好睡一觉。
我应该这么做的。
我试图向父亲说明我的一切,一句话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你疯了吗!’
“你疯了吗!”父亲的怒吼和我脑海中的声音重合起来,随后,“啪”的一声脆响,我的头狠狠扭向一边,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感,我的右脸很快的红肿起来一个大且清晰的五指印印在我的皮肉上。
“滚回你的屋子里!”他咆哮着。
我有点担心他会把我的皮弄掉。
我又去找了母亲,那个温柔懦弱的女人,她放下手中的活,轻抚我的脸颊,透明的液体划过她的脸旁,无声的陷进柔软的布匹。
她在哭。
我温顺地坐在她身旁,试图告诉她不容忽视的事实和我的打算。
她捂住嘴,细小的啜泣声从她被捂住的口中传来。
我悄悄地离开了,又去找了我的妹妹。
我细致地把我的现状与目标说给她,细致的就像用手碾碎一片坚硬的干面包去喂一只幼小无力的雏鸟。
我想起今天早晨碰上的那只鸟啦,它僵硬的躺在地上,小小的像黑豆子一样的眼再也不会睁开了——它死了。
一只小鸟都有拥抱死亡的权利,那我呢?我们同为生命啊!
我的小安妮,她这么聪明,她会理解她的哥哥的。
——可是她没有。
她美丽的天蓝色眼珠浸满了泪水,她抬起手,让她的手掌同我的左脸亲密接触,她赠与了我婴儿肥的脸蛋,发白的皮肤上是肉眼可见的鲜明指印。
我仍然“活”着,以一具活尸的形态存在于人世间。

我在这个世界活了十一年。
我把自己伪装的就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听说过“科塔尔综合征”吗?一种别称“行尸综合征”的心理疾病。
我有幸成为全球范围内都颇为稀少的“行尸”们中的一份子。
现在我要为此付之于行动了。
刀片很锋利,水温也很合适。
在这里,我结束了我错误的生命,或许在十一年前,我就应当这么做了,而不是在人群里挣扎了十一年。
说真的,鲜血丝丝缕缕混在水中的形象,还是挺好看的,就像一朵奇异的花。
‘……真美啊……’
因失血和水温有些昏昏欲睡的头脑里,划过这样的句子,手腕上已经若有若无的痛觉可以被忽视掉了,我的思维开始抽离这具身体,它在慢慢的停滞下来。
我滑进温暖的水中,安详一如母胎中的婴孩。

……
嗯……抱歉,我们说到哪里了?
啊对,我们已经说到“我死了”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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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算是新手上路吧,第一次在老福特发文……
感觉大家似乎都很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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